媽咪，我不要去上學

早上送小傢伙去學校是讓我很頭痛的一件事。小子未滿三歲，正確年齡應該是二歲又九個月，這麼小送去托兒所，實在是迫於無奈。

自從懷了他第七個月開始，就沒再工作了，起初是因為自己體質異於常人，憂心會有流產之虞；等到他出生後，又發現他是先天性巨腸症寶寶，照護上要比一般寶寶多花五倍心力。基於不願勞累老人家的初衷，以及捨不得錯過孩子每個成長階段的理由，孩子的爹咬牙答應由我們自己照顧。

小傢伙動過三次大手術，每次的時間都超過一個小時，最長的紀錄是七個鐘頭多，雖然如此，他還是熬了過來。看著他雖依然大毛病小症頭不斷，但也許是遺傳了他爹樂觀開朗的個性因子，對學習對探索倒是沒一日間斷過，當然為娘的負擔也隨之越來越大，原本只要負責他吃飽穿暖，睡前講個小故事；會跑會跳、說話條理清楚以後，要擔心的就多很多了：事物的認知、人際關係的互動、價值觀的建立、最基本的安全問題……等等。他的一舉一動牽引著媽咪的所有視線與心跳。

誠如你們所認識的我，一向悠哉慣了，大學也可以當成醫學院讀的。但，有了家庭，有了孩子，風箏的另一端已經有了強大的拉力，防止它飛得太遠太過。於是，開始思考自己的職向，最後決定往法院發展。孩子的爹建議，既然已有抉擇，那麼不妨去補習班接受速成訓練，對司法特考也有幫助。補習課程只是增強法學智識，沒充分時間複習課業，對於年過三十記憶力減退的婦女而言，上再多的課都沒有用。又於是，送小子去托兒所成為一種必然。

三月初小子正式上學。第一天放下他離開園區，他在大門裡頭哭著：「我要找媽媽！！」我也在大門外頭掉眼淚，想衝進去擁著他說媽咪不是不愛他了才把他留在那裡，但成堆的書本不斷招手，只得忍痛離去。此後，「媽咪，我不要去上學」成為他每天早上的口頭禪。

讓他去上托兒所不完全是爭取我的讀書時間而已，租賃的居所空間有限，無法讓他盡情玩耍，也沒有充分的設備讓他的認知發展得以寬廣，加上園裡有其他年紀相仿的玩伴可以一起遊戲，在在是夫妻倆的考量。

然而小子不領情。

其實他現在已經開始喜歡上學了，真的，五月及九月兩度住院，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離開校園，在醫院的病床上，他會一一數著同學的名字，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上學。出院後每天下課回家，也會喜孜孜地跟他爹複習教過的功課：鉛筆1、鴨子2、耳朵3……；或者叨叨絮絮說學校裡頭發生的事，比如說某某小女生說要跟他結婚……。可是每天早上，當我放下他要離開托兒所，他還是會哭著：「我要找媽媽！！」那儼然成為一種——儀式？

十月考完司法特考，曾經認真的想過要讓他「休學」一段時間，好好補償準備考試時無法全心陪伴他的遺憾，卻發覺他三不五時會有發呆跟覺得玩具無聊的反應出現，也考慮過乾脆每天帶著他四處玩耍，但對一個工作未定的待業婦女身分，是太奢侈了。最兩全的方式還是讓他去上學。

我懷疑他只是要增加他娘把他丟在托兒所的罪惡感，於是乎每天早上要搬演這樣一套儀式，可為娘的總是會被孩子耍的團團轉，我還是因為把他丟在托兒所感到很罪惡。但我已經學會當個狠心媽媽，當他起床後又哭喊著「媽咪，我不要去上學」時，面不改色幫他打包，送他去學校，然後在他「我要找媽媽！！」的哭聲中，從容離開。回家靜靜等待著他放學時間，快樂歸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