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岸一瞥

星期六的下午，難得孩子的爸可以早點回家，原本計畫帶著孩子們回去久違的外公家探望一下，沒想到外公出遠門了，歸期只好往下星期挪去。孩子的大舅舅之前一直催促著我們回去，說是要帶我們去高美溼地玩，還可以挖蛤蜊，哥哥剛好看過公共電視的節目，於是跟他舅舅說不可以去破壞美麗的大自然。但是我知道他還是很期待可以挖到蛤蜊。看看時間尚早，應該可以帶他們去八里走走，也許運氣好遇到大退潮，說走就走！隨手拎個小桶子，叫哥哥去找把鏟子來，就帶著兩個蘿蔔頭下樓去跟已經待命的把拔會合，往記憶中的風景出發。

記憶中的風景是一片恬靜的沙灘，退潮時有兩三公里長，其實也沒去過幾次，會銘印在心，是因為它很寬廣，最令我心折的是有次陰天造訪，海面無波，光潔如鏡，雨果然就下了起來，應該是沒有風的日子，因為我看見雨絲直直落入海中，光滑的鏡面蕩起圈圈漣漪……也不知道自己傻傻呆立多久，直到同行友人招喚，才在持續增強的雨勢中不捨地離開。還有一次去散心，看見沙灘上有種奇怪生物骨溜溜滑進水裡，仔細瞧，竟然是小小比目魚，薄薄一片，可愛到不行，怎麼從來沒在其他沙灘看過呢！真稀奇！記憶中似乎每次去都有驚喜，所以好想帶這幾個大男生小男生去看看。

找不到了，也許是它已經消失了，是變成了十三行博物館嗎？還是年歲模糊了腦中的路徑？污水處理廠這個大地標還是屹立該處，但是我的沙灘找不到了。還好孩子的爹向來不是愛嘮叨的個性，縱使我繞了天大的遠路，他依然會笑笑說：「好好好，我知道這邊風景比較美」找不到了，就換個地方囉！

循著指標，來到了「挖仔尾保護區」。走上紅樹林旁的木棧道，哥哥已經跳了起來：「媽咪，有螃蟹耶」棧道下的泥巴地上爬著許多招潮蟹，紅紅藍藍的，還有不動就看不出是螃蟹的。他迫不期待要去抓螃蟹了，把拔跟我趕緊擋住他，告訴他如果每個人來這裡都抓一隻螃蟹，哪還有螃蟹可以給我們看，於是他開始找沙灘，要挖蛤仔去！就說他其實還是想嘛！哪裡來的脾氣硬要說大自然不可以去破壞？！雖然他的說法讓當媽咪的我挺驕傲又感動的，畢竟孩子能懂保護大自然是件美事，但小小年紀幹麼委屈自己說違背心意的大話呢？

棧道盡頭的沙灘也是寬廣，只是，沒有那份恬靜的氛圍。正尋找著能越過小溪前往遠處沙灘的路徑時，不遠處一隻大黑狗，突然唱起了悲歌，悲悲切切地至少嚎叫了三分鐘之久，孩子的爹跟我面面相覷，因為今天是農曆七月初二，莫非狗兒是看見昔日遇難的魂魄才會悲啼？儘管哥哥一再催促我們帶他越過小溪到海邊去挖蛤仔，我跟他爸爸卻因為兩個孩子的安危而猶豫起來，距離日光隱沒也只剩下兩個小時，最後只好決定讓哥哥在小溪旁挖挖沙子過過癮，然後就離開。氣噗噗的哥哥拎著他沒派上用場的桶子跟鏟子，不捨地上車，一路叨念著我們不讓他挖貝殼，天知道媽咪就是要讓他挖貝殼才帶他來到這裡的呀！不過在我們講出顧慮順便解釋農曆七月的習俗後，他的懊惱顯然降低不少。

比預定的時間提早很多離開，有點帳然若失。車行幾個轉彎，忽然眼前又出現了一大片沙灘，而沙灘之前是一座美麗公園：左岸。沙灘上有許多人走動，公園裡也有許多人騎車、散步。「我們去騎腳踏車吧！」哥哥又歡聲雷動起來。左岸，兩年前就聽小哥說過，他某次北海岸之旅有到過這裡，只是我一直搞錯方向，以為他說的是另一處公園，而提不起興致。人生有時候是這樣的，別人的用力撮合，比不上自己驚鴻一瞥。

騎車四處晃盪，直至日光隱去，弟弟也哭鬧起來，橫豎不肯坐在協力車上。對岸淡水老街的燈火點點亮起，遊艇來回穿梭淡水河口，好一幅美麗景緻。只是我們的遊興已淡。回程的車上弟弟在心經低吟聲中總算入眠，哥哥沒有盡興，但是牽制於七月的傳說而忍耐著。「沒關係，我們等七月過後再找時間來，好不好？」他又開心的跟媽咪低唱著心經讓弟弟安睡。